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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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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天晚上,慕芊芊沒有等到孟昱回房,她等得腦袋脹痛,眼前發暈,他都沒有回房,是在處理什麽事情嗎?直到她挨不住,沈睡過去,孟晝才回到房中。

第二天醒來,慕芊芊早早不見他的蹤影,要不是她的枕邊有他躺著留下的痕跡,她都懷疑孟昱是否回來過。

“小姐,用飯了。”蝶衣端著一個大托盤踏入內廂房,一眼就看到兀自發呆的慕芊芊,這是在想什麽呢。

慕芊芊回過神來,竟不知她已經呆坐在桌子旁好久,蝶衣呼喚了她好幾聲才反應過來。她手忙腳亂地接過碗筷,胡亂地扒了一口飯,食不知味地吞咽下,然後又怔住了。

蝶衣皺眉,圓圓的臉蛋透著不解,拿起手在慕芊芊的眼前晃了晃,又喚了一聲∶“小姐?”

見慕芊芊沒反應,蝶衣喊得更大聲了,“小姐?”

慕芊芊美麗的眸子總算回過神來,“欸?”

蝶衣撇了撇嘴巴,說道∶“小姐,你怎麽一直在發呆?”

“這樣子啊……”慕芊芊呆呆地回應。

蝶衣被自家小姐傻楞楞的模樣逗笑了,她還沒見過小姐這個樣子,感覺魂都被勾走了,實在是有趣。她很想大笑,但又怕壞了規矩,所以只好憋著。

慕芊芊卻像是毫不在意,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有註意到,她又隨便往嘴裏塞了幾口飯,便放下筷子。她的眼神有些楞怔,望著蝶衣,“蝶衣,你今天早上有看到姑爺離開嗎?”

蝶衣搖搖頭,沒有多想,“沒有,姑爺離開得太早了。”

“他最近會很忙嗎?”慕芊芊又問。

蝶衣糊塗了,小姐在說什麽,她怎麽一個字都聽不懂,“啊?”

蝶衣的這聲疑惑拉回了慕芊芊的思緒,瞧她說的什麽跟什麽,孟昱忙不忙,她居然去問一個丫鬟做什麽,她明明可以親口去問,想著,潔白的貝齒輕輕咬住如花的唇瓣。

忽然腦海像是閃過東西,慕芊芊問∶“昨天你有按照我教你的,跟姑爺說嗎?”雖然知道答案是肯定的,但她還想知道一些細節。

蝶衣大大地點了點頭,小姐交代她的事情,她從來不敢怠慢,就算姑爺非常可怕,但她還是不辱使命地完成了任務,沒有出任何差錯。

“那他有說什麽嗎?”慕芊芊的語氣是毫不掩飾的急促。

蝶衣歪頭想了想,十分肯定地說∶“姑爺什麽都沒說啊。”表情雖然可怕,但姑爺的神態向來如此。

慕芊芊這才舒了一口氣。

“小姐,怎麽了?”

“沒什麽。”大概是她多想了,孟昱不過一次晚歸早起,她便在這裏胡亂猜測,這種怨婦一樣的心理她怎麽可以有。她明明不應該對他表現出多麽在意,不然那個男人肯定會得意,這一切不過是她身為妻子的貴任,她應該多多關心他。沒錯,就是這樣。

這樣想開了,慕芊芊便微微揚起一個笑容。

這一天依然平靜,慕芊芊像往常一樣在榻上等待孟昱的歸來,但卻又如同昨天晚上一樣她等得頭腦脹痛,孟昱都還沒有回來,她的心跳評評地想,告訴自己今天一定要等到他,她還沒親口問他一些話。

這時候,前庭響起急促的腳步聲,在寧靜的夜裏顯得分外清晰。慕芊芊心中一喜,掀開被子正準備下床,這時候蝶衣慌慌張張地跑進了內廂房,慕芊芊正抓在錦被上的纖細手指瞬間收緊了,不是他。

“小姐,孫白傳話回來,說姑爺今晚不回來了,讓小姐早點休息。”

慕芊芊的手指從被上頹然滑落,盈盈的美陣目光一愕,他不回來了?她問道∶“有說清楚是什麽原因嗎?”

“孫白說少爺在談一樁大生意。”蝶衣如實稟報,她可是剛得到消息就趕忙過來通知小姐,本以為小姐睡了會打擾到她,卻不想屋內油燈還亮著。

大生意?以前他也總是忙,但卻是頭一次不回房,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嗎?慕芊芊沒再說什麽,她朝蝶衣點點頭表示她知道了。

蝶衣任務完成,正準備離去,忽然像是想到什麽,又回頭問了一句∶“小姐,需要我把燈芯剪了嗎?”

“小姐?”蝶衣發現慕芊芊似乎沒聽到她的問話,也許是太累了,便顧自走到桌子前,準備拿起剪子。

“別剪。”慕芊芊柔嫩但又清亮的聲音打斷蝶衣的動作。

蝶衣疑惑地看向小姐。

慕芊芊無聲地張了張小口,道∶“我自己剪,你下去早點休息吧。”

蝶衣聞言眨巴了下眼楮,然後恭順地退了出去。

慕芊芊看著蝶衣的身影離開後,然後她下了床,來到案桌旁坐了下來,單手支著下頷,怔怔地盯著油燈的火苗,那火光的熱熨紅了她的臉,又輝映在那雙剪水雙瞳中。

芙蓉街,傅春樓。

鶯歌燕舞,風簫笙動,一夜醉臥紅場。女子的嬌笑與男子粗魯的聲音交雜在一起,充斥著這座樓,卻顯得分外和諧。

二樓金雕玉砌的雅座輝映著靡麗的紅燭燈火,晃花了歡客們的眼。唯有角落裏的一處廂房不點紅燭,只透著瑩白的。也沒有絲竹管弦的聲音,更沒有不堪入耳的調侃聲,似乎就沒有聲音。但仔細聽,還是有的,那是酒杯重重往案桌上一放的聲音,只是混雜在這樓裏各種各樣的聲音裏,聽得並不分明。

孫白站在這一處的門前,看了一眼緊緊掩住的門扉,無奈地嘆了口氣,少爺這是還要喝多久。已經大半天的時間都耗在這裏了,連少夫人那邊都通知過少爺不回去了,這究竟是發生什麽事情了,怎麽一點預兆都沒有,莫名奇妙。

孟昱成親前不常來傅春樓,就算來了也是談正事。成了親之後,更是沒邁進這傅春樓半步,而今天不知道為什麽,不僅來了,還不是為了談生意,而是一個人悶在廂房裏喝酒,也不要有人伺候,這可樂壞了這樓裏的老鴇。

廂房內,身姿高大、挺拔的孟昱又重新執起一大杯酒一而盡,他身著玄色長袍,一直妥貼束起的長發此刻有些狂野地散亂著,深邃的眸子此刻因為濃重的酒意半瞇著,姿容頹然,猶如一頭負傷的野獸。孟昱現在不知他是清醒著還是醉了,他應該沒有醉,要是醉了的話,他就不會深刻地感受到他胸腔處尖銳的疼痛了,還有充斥在腦海裏的揮之不去的女人,慕芊芊。

孟昱的唇角勾起一個邪肆的笑容,眼眸深處卻一片冷意冰涼。也許就算不想,他也必須進行反思,他是不是哪裏做錯了,或許當初他就不應該設計娶慕芊芊。他應該慢慢來,一步一步接近她、討好她,然後再迎娶她。而不是用那樣的手段讓她被迫嫁給他,他原本害怕等不到那一天,可現在看來,就算他得到了她,他依然捂不熱她的心。

孟昱以為她有所轉變了,他原本相信那些他好不容易博來的笑容是慕芊芊真心誠意的,他還在內心深處竊喜,以為終究有一天她的心會全屬於他。

可事實證明,這只是一個假像,無論他怎麽做,宋連城只要招招手,慕芊芊就過去了。而在這個過程中,這個女人居然還特地挑了一個他晚歸的一天,那一天本是他故意那麽說的,他其實是想早點回來陪她,想不到……

孟昱忍不住仰頭哈哈大笑,真是愚不可及啊,著實愚不可及,想他堂堂孟家少爺,什麽女人是得不到的,卻被一個慕芊芊玩弄得如同一個小醜一般,可偏偏他又甘心被她愚弄,哪怕她能開心那麽一點點。他知道自己已經無藥可解,從第一眼見到慕芊芊開始,他就沒有退路,只能只身一人跳入萬丈深淵。

一壺酒又飲盡了,孟昱強壯的身軀頹然地倒在桌上,已經空了的酒杯則滾落下來,掉在了地上,發出一聲叮呤。

而今晚的悠然居在天邊放亮之際才將燭火熄滅……

第二天、第三天、第四天都是如此。到了第五天,慕芊芊淡淡地望向欲言又止的蝶衣,語氣依然柔和,她問∶“姑爺最近都歇在哪裏?”

“小姐……”蝶衣滿是心疼,小姐這又是何苦。

“說。”

“少爺最近都在傅春樓談生意,然後、然後順便歇在那裏。”蝶衣的語氣抖,差點連不成一句話。

一直都被好好放在案桌的油燈忽然側翻了身,滾落到了地上,發出巨大的聲音。蝶衣嚇得心驚肉跳,臉色瞬間青白,連忙捧起油燈,幸好這還是傍晚,燈還沒點上,不然這是要發生大禍了。

坐在一旁的慕芊芊面容還平靜,但小臉也白了一半,不知是因為這突然墜落的油燈,還是因為內心驟然翻攪而起的滔天駭浪。

這時響起了叩門的聲音,然後是跌跌撞撞聲。

慕芊芊的眼楮一閃,站起了身,迎了出去。剛掀起內廂房的珠簾,孟昱便攜著濃烈的酒氣撞到她的身上。他的身材魁梧,力氣又大,她踉蹌地後退了幾步,以為就要跌到,卻被一雙長臂猛地勾到懷中。

鼻息間瞬間都是沖天的酒氣,慕芊芊蹙起了柳眉,一時不適應這樣濃郁的氣味,但到底沒有想過推開他。

孟昱半瞇著,意識有些混沌,但他鼻子還是靈敏的,他又聞到屬於那個女人身上獨有的香甜氣息,和那些花娘身上令人作嘔的氣味截然不同,這才是是他獨獨想要的,他要她。

蝶衣看著有些危險的男人,不知該如何是好,小姐還被他抱在懷裏,可男人明顯大醉了。她想求助小姐,但小姐被人緊緊地箍住了腰身半點也無法動彈,令她急得跺腳。

“出去。”孟昱忽然擡手指著眼前這個礙眼的丫頭,狹長的眸子危險地微瞇。

蝶衣愕然,一動也不動,慕芊芊擡起臉蛋,看著眼前人,他醉得不輕。

“我讓你出去!”孟昱的聲音驟然拔高,幾乎要掀開屋頂。

慕芊芊被震得捂住耳朵,蝶衣則直接嚇得哭出聲。

一直守在門外的孫白也被這強勁的聲音嚇了一跳,暗叫一聲不好,便趕緊推門而入,然後掀起內廂房的簾子,一眼就看到臉色花白,淚流滿面的丫頭蝶衣,這小妮子真不識趣。便迅速拉起她的手,將她半推半拉帶出了門,只留下兩個緊緊相貼的兩人。

慕芊芊的身子還有些顫抖,她從未見過這樣兇的孟昱。一張細白的臉蛋冒著微微冷汗。突然孟昱將她推開,她反應不過來的瞬間被迫半跪下來,圓圓的美眸猛地睜大,他想做什麽?

孟昱居高臨下地看著她,神色高傲冷漠,但內心早燃起熊熊烈火。他伸手抽掉了他的腰帶,又拉開了袍子。

慕芊芊已經整個傻掉了,他不會是想……這個混蛋!她發出激烈的尖叫聲,用力去推搡男人,奈何她剛一反抗,就被男人緊緊箍住下頷。

慕芊芊的眼淚瞬間奔瀉出來,嗚咽著難以動彈,他怎麽可以這麽對待她?她流著淚的眼神都是對他的控訴。

他為什麽不可以這麽對待她?她是他的女人,他想怎麽對她就怎麽對她,這個女人還想翻了天不成,想和別的男人雙宿雙飛,她休想!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開她,她永遠都是他的女人!

……

第二天很晚慕芊芊才悠悠醒來,她渾身酸痛,仿佛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一般,但還是忍不住動了動,隨即全身上下都傳來撕裂般的疼。

一只手臂緊緊扣住她的腰,不讓她動彈,慕芊芊混沌的腦袋恢覆了一絲清明,她微微側過頭,發現了一雙熟悉的眼楮正凝視著她。

又是那樣的眼神,好久之前就曾看過的,充滿強烈的占有欲,猶如狼一樣的眼神。以前她被孟昱這樣看著會覺得有些不舒服,但現在她只想哭。怎麽會這樣呢?可是她就是很想哭,胸口處像是有什麽東西要炸裂開來,欲將她帶入萬劫不覆的境地,這種感覺她從來沒有感受過,但此刻十分清晰地充斥在她的胸口,她正想開口說什麽。

孟昱先開口了∶“對不起。”沙啞卻充滿強烈的歉意。

慕芊芊楞住了,她剛剛聽到了什麽?她是不是出現幻覺了。

自然不是幻覺,因為孟昱又重覆了一遍,“對不起,以後要是你不喜歡這樣的事情,我不會再強迫你。”

這一次,慕芊芊是真的希望自己出現了幻聽。她看著他起了身,然後撿起地上的衣服,一件一件往身上套,最終細密地包裹住了強壯而富有生命力的身體。正準備要走,他又回過身將她的被子往上一提,幫她重新蓋好,再像是看了她最後一眼,最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。

看著他的身影終於消失在她眼前,一直憋在喉嚨中的酸意終於爆發了,她張開嘴巴毫無顧忌地號啕大哭出聲。混蛋、登徒子!什麽強迫不強迫,明明就是她不合他的意了,他是不是覺得膩味了,是不是想去找傅春樓裏的花娘。說什麽談生意,根本就是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出去消遣了,她還以為是她做錯了什麽,現在看來她傻得愚不可及,這都是男人的借口,這個大騙子,快點給回來,她要咬死他!

慕芊芊哭得異常傷心也異常激烈,忽然被孟昱冷落時,她沒有哭,就算昨晚被那樣對待她也只是因為身體疼才哭出來,可現在她卻因為男人的一句話真正地傷心了。她不知道為什麽,只覺得她的心好疼好疼,這種疼是她從來沒有過的,但現在卻異常清晰地自胸口襲來。

慕芊芊哭得不能自已。

一直站在門外的蝶衣是目送著孟昱離開的,她本想在他離開後,一腳馬上進去看望小姐,但是卻因為屋內發出的劇烈哭聲而停住了步伐。她本應該加快沖進去的速度,可忽然卻發現了什麽,她的小姐從未這樣哭過,她們兩個幾乎從小一起長大,她的小姐從來都是堅強的,雖然表面上看過去柔柔弱弱,其實內心比誰都倔強。

蝶衣一直都知道小姐當初是多麽不情願嫁入孟府,可她也是一步步親眼看到小姐的笑容慢慢多起來,比以前在慕家的時候還要多,比以前任何時候都容易笑,就算是和宋連城在一起,小姐都沒有過那樣多的笑容。而相對的,小姐以前即使知道不得不離開宋連城時,也沒有這樣號啕大哭過。而此刻,蝶衣知道,小姐是因為姑爺才這樣的。

小姐,是不是……蝶衣擡起圓圓的臉,忽然覺得什麽都可說得通了,原來有些東西在你不經意間已經來了,任你怎麽逃,都逃不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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